北京时间1月9日深夜，33岁的贝尔在社交媒体写下一封长长的告别信，以无比深情的方式告别了自己长达17年的职业生涯。恍然之间，当初那个银枪白马的桀骜少年，在黑暗中追逐远方星辰的过程中已经消散掉风华正茂，而当他停下脚步之时，人们才突然发现，他已经在岁月中定义了传奇之名。

那个在南安普顿初出茅庐的少年，那个在热刺名扬天下的天才，那个在皇马如大圣降临的英雄，那个为红龙戎马一生的斗士——这一切都不足以描述贝尔职业生涯的伟大，有些人血里有风，注定为了追逐而生，哪怕是追逐从前的自己，故事也足够动人。

那个在白鹿巷名扬天下的天才

作为世界足坛一个在荣耀与质疑声中不断前行的巨星，贝尔的故事可谓家喻户晓。他1989年出生于威尔士首府卡迪夫，从小就是一位全能的运动天才，他曾与后来的威尔士橄榄球队队长一起玩橄榄球，14岁时就能跑出11.4秒的百米成绩，在曲棍球上也展现过天赋，但受到英伦三岛足球文化的熏陶，最终选择走上足球之路。

贝尔的叔叔是卡迪夫城的前球员，他的偶像则是威尔士的足球英雄吉格斯，少年时代就天赋异禀的贝尔，从小便怀揣着征服绿茵场的远大理想。他的中学体育老师曾评价道：“加雷斯拥有成功的强烈决心，并具有实现个人目标的性格和品质。他是我有幸帮助培养的最无私的人之一。”

9岁那年，贝尔就在一次六人制比赛中就被以青训闻名的南安普顿相中，此后他顺理成章地进入圣徒青训营。初来乍到的小贝尔曾因为身材瘦弱遭遇冷眼，但他还是刻苦训练，在16岁时迎来了职业生涯的首秀。之后，贝尔用一记圆月弯刀开启自己的进球账户，成为英伦赛场的超新星，获得了“任意球专家”的美名，也得到北伦敦豪强抛来的橄榄枝。

2007年夏天，热刺击败一众竞争对手，以500万磅的转会费将贝尔带到白鹿巷，所有人都把舞台的帷幕交给年轻的少年。成长中的贝尔慢慢将速度与激情融汇在他奔跑的草坪上，尽管他只是一名左后卫，却已经开始将过人与射门演绎的漓淋尽致。事实上，彼时贝尔已经开始被伤病困扰，但他还年轻，有着漫长的光阴可以恢复和证明自己。

2010/11赛季，沉淀几年的贝尔开始大放异彩，他在欧冠资格赛上演助攻大四喜，在欧冠小组赛与卫冕冠军国际米兰的比赛中用帽子戏法的表现支配蓝黑军团的右路，让萨内蒂成为背景板。此后场上位置被前置的贝尔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球员，即便热刺的表现不温不火，贝尔耀眼的光芒还是让自己化作伦敦城中一泓让人垂涎的清泉。

那些年里，贝尔是大杀四方的边路飞翼，是英伦后卫们的噩梦，44场28球的表现让他站在了英超最佳球员、赛季最佳球员以及最佳青年队员的领奖台上。不到24岁就成为英超MVP，如此张扬的表演让贝尔名扬天下，也为他赢得登陆更高舞台的机会。这个风一般的男子，拨开了英伦缭绕的云雾，奔向足球世界金字塔顶端的璀璨银河。

那个将球传给三秒后自己的大圣

人生的每一个岔口都蕴含了潜在的方向，伯纳乌是贝尔心之所向的梦想之地，那里群星闪耀，总是能触及奖杯的荣耀。当银河战舰启航，边路奔驰的天才也想成为冠军之师的一部分。2013年夏天，贯彻巨星政策的皇马豪掷1亿欧元，用打破世界纪录的转会费将心仪的贝尔带到马德里。

英超MVP转会皇马，这是多么熟悉的剧情，2009年的夏天，C罗就是以这样的方式降临伯纳乌。在当时，人们将C罗和贝尔称作皇马的“两亿齐飞”，他们与本泽马构建的BBC组合时至今日仍然让人回味。总裁的领袖姿态霸气侧漏，贝尔如大圣降临般睥睨山河，充当绿叶的本泽马也能维持稳定的进球效率，那确实是一段纯白闪耀的光辉岁月。

形象上与“美猴王”如此神似，球场上也是“踏碎凌霄，放肆桀骜”，贝尔已然成为球迷们心中的“齐天大圣”，他在皇马处子秀进球的开局让外界对他的前景充满期待，但加盟后迅速遭遇的伤病，似乎也为接下来的波折埋下伏笔——贝尔的皇马生涯似乎就是如此，你不知道他何时会像盖世英雄般挺身而出，也无法预料下一次伤病与质疑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提到贝尔的皇马生涯，2014年的国王杯决赛是永恒的经典，他在比赛尾声阶段于边路趟球，随后用他无懈可击的起速完成外线超车将球打进，让原本应该成为英雄的巴尔特拉化作背景板。那是贝尔职业生涯最经典的进球之一，“将球传给三秒后的自己”也成了大圣的标签，凭借着这记载入史册的伟大进球，贝尔帮助皇马击败巴萨夺得国王杯冠军。

2014年是属于贝尔的又一个高光之年，他和皇马的高歌猛进弥补了6年时间的冠军留白。与马竞的欧冠决赛，贝尔在加时打进反超比分的进球，成为银河战舰十冠加冕的绝对英雄。2013/14赛季，BBC组合联袂奉献97个进球，令整个足球世界惊叹。之后的欧洲超级杯和世俱杯，贝尔也先后制造助攻和进球，让自己真正成为冠军球员。

那个扛着伤病与质疑前行的旅者

健康的贝尔是世界前三的球员——这是名梗“健世三”的由来，健康的贝尔确实总能像大圣般一样降临凡间颠倒众生，但时间的导演总是要把剧情改的支离破碎。2014/15赛季，贝尔依旧打出了11球15助攻的两双数据，然而频繁的伤病已经开始侵袭英雄的躯体。据统计，在贝尔的整个皇马生涯，他遭遇大大小小的伤病近30次，缺席的比赛超过百场。

人们给了贝尔太多的期望，伯纳乌的白色呐喊对英雄的职责也太过苛求，所以贝尔每一次受伤，总是要面对如潮水般的质疑。随着齐达内的上任，将帅间的关系日趋尴尬，到了2018年欧冠来临之时，贝尔已然坐上了替补席。但对于百折不挠的英雄来说，他只需要一个机会就能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曾经闪耀过，并且依旧能闪耀着。

2018年欧冠决赛，皇马改制后史无前例的三连冠成就白金王朝，替补登场的贝尔则打出了职业生涯的又一经典战役。面对着实力强大的利物浦，贝尔先是倒钩破门，接着远射建功，赛后的他被人们拥簇着，但说出的话平淡而又耐人寻味：“没有比决赛更重要的比赛了。能够取得这场胜利让我很高兴。”

都说时间是一把不分青红皂白的屠龙刀，也许贝尔的速度冲击型踢法注定职业生涯难以长久保鲜。2018年夏天，C罗转会尤文，皇马需要总裁的接班人，可惜贝尔已经不再是那个Mr.Right。然而，或许因为总是能够在关键战踢出精彩发挥，即便贝尔始终保持着对高尔夫的热情，且频繁被伤病困扰，皇马球迷依旧对他保持着宽容。

是啊，深藏功与名的齐达内急流勇退，留下属于自己教练生涯的传奇美名，贝尔却无法急流勇退。洛佩特吉、索拉里麾下的大圣不见昔日霸气，倒是因为提前离场的举动重新将自己暴露在舆论枪口之下。与C罗状态的始终在线相比，饱受伤病折磨的贝尔并未真正达到球迷预期的高度，于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在队内的地位愈发尴尬。

“贝尔是个好球员，但不是C罗的替代品。”洛佩特吉曾如此说道，索拉里也有过自己的微词，2019/20赛季随着齐达内二进宫，贝尔在皇马更像是“如坐针毡”，他一度短暂租借热刺，也没能找回曾经的自己。去年夏天，当跟随皇马第5次捧起欧冠冠军的时刻，已过而立之年的贝尔已经成为看客，故事书写至此，也该停笔了罢。

于是，2022年夏天，33岁的贝尔远走美职联，留在他身后的，是皇马生涯的258场比赛，106个进球，67个助攻和19个冠军。

那个率领红龙前行的盖世英雄

贝尔的魅力，在于他的每一次奔袭都让人充满期待，就像齐天大圣的72变，每一变都充满未知的冲击力。拥有期待总是美好的事情，可是你永远无法预料贝尔何时会兑现那些期待，因此，每当贝尔在比赛中踢出高光表现，人们就会用“大圣归来”去形容他，而不管俱乐部的昨日重现是否是错觉，威尔士永远是大圣憩息的港湾。

“为威尔士竭尽所能，让威尔士站在世界舞台上，对威尔士球迷来说就是一切，这就是我们努力为他们做的事情。”这是贝尔的决心，在他接过偶像吉格斯的接力棒时，威尔士只是一支欧洲二流甚至三流的球队，前辈们前赴后继地为梦想而战，换来的只是红龙一次次倒下后的累累伤痕。

命运总是热衷于书写起承转合的剧本，贝尔2006年完成威尔士首秀，两年后红龙领袖吉格斯退出国家队，年轻一代手握起沉重的接力棒。彼时的威尔士依旧孱弱，世预赛除了能够击败列支登士敦、阿塞拜疆这样的鱼腩，遇到强队基本是送分童子，看起来贝尔大概率要和伊恩-拉什、吉格斯们一样，成为又一个“命途多舛”的小国巨星。

2011年时，威尔士的世界排名跌至116， 2014年世预赛，红龙甚至被分在最低的第六档，站在当时的视角，贝尔和威尔士后来的成就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正如大圣从来“不知天高地厚”，贝尔和他的队友们所拥有的，也是一份打怪升级、逆天改命的剧本。之后的几年，贝尔率领威尔士不断取得胜利，国际排名也迅速攀升，一度超越了英格兰。

借着扩军的东风，贝尔和威尔士在2016年历史性地进入欧洲杯决赛圈。在欧洲杯的舞台上，贝尔成就了波澜壮阔的英雄史诗——小组赛首战，他任意球直接洞穿斯洛伐克球门，打进威尔士队史首粒欧洲杯进球，随后又在和英格兰的“英伦内战”中百步穿杨，并在末轮对阵俄罗斯的比赛中接到拉姆塞的传球完成破门，帮助球队小组第一出线。

之后的淘汰赛，贝尔的传中制造乌龙，让球队在1/8决赛淘汰北爱尔兰；1/4决赛面对欧洲红魔比利时，红龙又以3比1的比分逆转击败巨人；作为当年欧洲杯的最大黑马，贝尔领衔的威尔士半决赛倒在了C罗领衔的葡萄牙脚下，但四强的成绩，已经是威尔士足球历史的巅峰，大圣达到了前辈们从未企及的高度。

这就是贝尔和威尔士的终极梦想吗？显然不是。1958年之后，红龙就再未站上世界杯的舞台，如果贝尔这一代都无法做到，以威尔士的足球人才储备，不知道下一次要等到什么时候。而在经历了2018年世预赛的失意之后，年过而立的贝尔再次成为国家英雄——英雄固然渐渐迟暮，雄心却不会被岁月消磨。

2022年世预赛，贝尔7场比赛贡献5球3助攻，以绝对领袖的姿态和威尔士历史性的杀进了世界杯，在附加赛中，贝尔梅开二度助球队击败奥地利，接着在决定性的战役中制造乌龙。在率队时隔64年重返世界杯的时刻，贝尔激动说道：“今天是威尔士足球史上最伟大的一天，我们要去世界杯了！这意味着一切，梦想终于成真。”

“这是我的第一次世界杯，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在卡塔尔世界杯开始之前，贝尔是有着足够的“觉悟”，但他还是不遗余力地拼到了最后。与美国的小组赛，他最后时刻拼下点球，力挽狂澜扳平比分，只是受制于球队整体的实力，威尔士最终还是以连输伊朗和英格兰的方式黯然出局。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33岁的贝尔在生死战被换下时沉默地坐在场边，他终究是还没能跑赢时光。16年，111场比赛，41个进球，他是威尔士队史最佳射手，是红龙当之无愧的历史第一人。大圣无法再举起如意金箍棒让敌人灰飞烟灭，但并不意味着他不曾做过盖世英雄，于是，一句“球衣上的红龙是我的全部”成了他告别时的话语。

那个承载了球迷青春的贝尔

“只要我想，我就会继续留在威尔士队。”世界杯出局之时，贝尔如此说道，这让人们对他继续奋战绿茵充满遐想。但或许大圣在率队冲进世界杯时的笑谈更加有着伏笔的意味，他说：“可能真的要推迟（退役）一些了。”也许在那样的时刻，贝尔已经决定让世界杯成为自己的谢幕演出。

那么，该怎么定义贝尔的职业生涯呢？

他曾经获得5次欧冠冠军、3次西甲冠军、3次欧洲超级杯冠军、1次国王杯冠军、4次世俱杯冠军、3次西班牙超级杯冠军、1次英格兰联赛杯冠军、1次美职联杯冠军，六度当选威尔士年度最佳球员。他代表不同俱乐部征战554场比赛，贡献186球和139助攻，国家队生涯111场打进40球，送出22助攻。

这是一名巨星的数据，但如果用数据去衡量英雄，足球的魅力就会显得苍白。贝尔的职业生涯，是南安普顿初出茅庐时的圆月弯刀，是热刺时期无懈可击的边路超车，是身披皇马战袍传球给三秒后的自己、用绝世倒钩成就经典，是红龙岁月一次次呈现的领袖姿态，更是他在伤病和质疑声中一次次挣扎......

他曾经脚踏五彩祥云，在球迷的欢呼中带着耀眼光芒降临，他曾经历经挫折，在病痛中迷失自我，他选择不放弃，为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块拼图继续战斗。那个顶着天才光环名扬天下的少年，似乎整个职业生涯都在追逐着三秒后的自己，可是时光总是如此无情，降临的大圣也会有力不从心的一天。

于是在如此突然的情境里，贝尔选择告别足球的战场，大圣脱掉紧箍咒，要去自在地做一回“美猴王”了。33岁的他已经无法再追上三秒后的自己，而那也是我们，无法再追上的青春呐。